撕实验报告的苯宝宝

【群星】发现导师成果被抢发,我爆炒竞争对手(3)

  在到达伦敦机场的航站楼之前,我还没有想过德黑兰尼会亲自在那里等我。我倒是能一眼认出他来:和之前的西装打扮不同,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他穿着灰色的长衫,外面挂着几乎拖地的黑色披风,中间还压着一条方巾,像个奇幻小说里的术士。早知道我就穿个巫师袍过来了。我压了压刚刚在门口被风吹乱的头发,保证它完全遮住头皮上的两个小贴片。

        德黑兰尼竟然把他的私人飞机开过来了。机舱里有8个两两靠在一起的座椅,但是除了我们没有其他人。这些座椅和地毯上都铺满了繁复的图案,都是花朵和藤蔓一类的。蓝色的叶子,我漫不经心地想,在维林诺,叶子也是蓝色的。我随便挑了一个坐下来,打算靠在窗边上理一理思路。可是德黑兰尼没有给我这个机会,他很自然地走到我边上,把袍子往身前掖了掖就坐下了。他看上去不像是喜欢与人亲近的人啊……难道他要借这个机会,对年轻同行动手动脚?

        还好,他目前看上去还没这个意思。我们之间的扶手很宽,但他的手臂只拘谨地占了一小半。他的手指很长,食指上戴着有光泽的绿松石戒指。我的位置可以闻到若隐若现的玫瑰香水味,似乎是从他手腕上传出来的。他身材不算非常宽大,能整个陷在座椅里面,但是这袍子让他看上去挺蓬松的,真的有那么一点像窝里的长毛黑猫。

        到这个份上了,完全不搭理猫猫好像也不太好,即使是一只会抓人的大黑猫。“德黑兰尼先生,我们大概还有多久到?”我试探性地问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两个多小时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之前查过,这次的行程最短只需要一个多小时,而这架飞机的型号完全能做到。也就是说,德黑兰尼刻意没有选择最大的飞行速度。他想用多出来的时间干什么呢?如果他想清除我,在这里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布局。那他想收买我吗?他可能相信两个小时足够他完成谈判。如果真是这样,说明他对自己的结论也不自信,他希望我的报告给他留些面子。如果他对自己有完全的信心,并且有足够的证据让我哑口无言,这两个多小时他就会拿来潜规则我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飞机开始动了。我从夹克的其中一个口袋里拿出折叠平板打开,随便搜了一本小说看了起来。感谢工程学的发展,这件衣服里有我需要的所有东西。我偷偷瞄了他一眼,发现他也在用余光悄悄打量我。我在心里对他说,你打算看到什么时候呢?我能查的已经查完了,就等你开口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知道诸位对我有各种各样的误解和臆测,”他的声音响起来,比前几天会上温柔不少,“但我觉得出身和背景不该成为我们交流的障碍。学科划分不过是人为制造的隔阂,所有学科的本源都是相同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很好,开始了。我关掉了小说,强忍住直接问他专业课上了哪些的冲动。“那是什么让你进入了物理的领域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对每个人来说,求知都是一种神圣的使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么想学物理,那你当年为什么不直接进物理系,要是再早点干脆来打大联赛得了,说不定你还能当我学长。不行,我得想办法让他讲点正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在我们的文章之前,你并不知道门的’另一端’的存在吧?也就是说,即使是’启示’,也没法给你所有的信息,哪怕是帮助你推出一个更符合现实的模型?”

        后一句话是有意激怒他,因为我知道他在计算方面的基础肯定不如我。我希望能抓住他辩解时的漏洞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们能认识的世界本身就是一个模型。你又怎么确定你感受到的东西是真实的呢?至少我知道,不谬性属于真神和伊玛目,不属于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装作不经意地按了按头上的贴片,确保至少有一个在上面。他只让我一个人来,是不是因为对着一个人好输出?……还有,伊玛目是什么?

        “德黑兰尼先生,我们是不是应该讨论物理而不是哲学呢?”我已经是满头问号。

        结果可想而知,这神棍抓着我说了一大堆。等他说完,我甚至开始感到天旋地转,只好转过头去看天。


        今天天气不错,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下方绵延的山脉,还有山坡之间泛着黄绿色的空地。在飞机开始下降的时候,我就该给埃莉诺他们发信息了。检查和维护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,他们可以根据我发送过去的调查结果借机行动。如果虚境之门被证明和模型里显示的一样危险,马修和安杰罗就会找机会关掉它。

        我确实该感谢德黑兰尼选了个好时段。这个时候大部分职员都下班了,我们工作的干扰会少很多。“为什么选在这时候?你怕别人看到我么?还是怕他们看到我跟你单独在一起?”

        德黑兰尼瞥了我一眼,似乎长叹了一口气。“你知道我的学生们怎么看你……那个冰冷现代体系的代表,傲慢自大的科班成员。他们未必会理解我的决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飞机降落在一片草地中间的停机坪上。从这里一直到那个环形设施尽头,都是覆盖着野草的平地,翠绿的色块之间隐隐透出土壤的棕灰。平地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白色建筑,有些离我们很近,有些则远得只剩一个白点。这应该是各种维护及后勤设施吧,不知道埃莉诺他们在哪里。在更远的地方则是巨大的山脉,其中一个山峰就在我面对的方向上,可以清晰地看到山坡上的青绿在逐渐消退,就像潮水勉勉强强涌上半山腰,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记——再上面就是光秃的土石和积雪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德黑兰尼带我上了一辆小巧的悬浮轨道车,他黑袍的下摆在空中翻飞。高原的风从窗户钻进了我的领口,我把夹克往中间拉了拉。草地看上去都差不多,除了某些地方一簇簇开着大红色的花朵;但可以看到一些房子正在飞速靠近我们,另一些正在缓慢地远离。虚境之门,通往另一个宇宙的通道,到底在哪个位置呢?

        小车在其中一座房子前停了下来。这是一座很普通的小楼房,只有三层,有方方正正的轮廓和方方正正的窗户,和大学里某个细分学科的实验楼差不了多少。门口挂着一块牌子,下面是英文,上面是我看不懂的字。牌子像是前几年才挂上去的,反正比楼房本身还要新很多。

        门廊里没有人,一楼的大厅里也没有。角落里的保安机器人对着我们瞪着死鱼眼。我跟着德黑兰尼下了电梯,地下有两层,感觉上比一般的地下室深一些。电梯停在了最底下那层。

        我从电梯出来,发现自己在一条长长的走廊中间。地面和墙壁都是白色的,天花板上镶着发出清冷白光的灯。走廊两边整齐地排着银灰色的门,边上有的挂着牌子,有的什么都没有。这个设施不算太老,大概比我还小几岁;但不知道为什么,走在里面的感觉堪比探访前/苏/联的防空洞。

        前方的一扇门突然打开了,这声音把我吓了一跳。一个青年从里面钻了出来,朝德黑兰尼点了点头,就快步和我们擦身而过。和他那古板的老板不同,这似乎是个有趣的家伙;他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深棕色头发,只有额头正中间的一小撮被染成了黑。我注意到他有一只眼睛看着不太自然,估计是戴了什么古怪的特种镜片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他是我的学生和助手,考塞尔·侯赛因。我让他留下来联系工程部安排检修的事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那应该是类似马修的角色了。如果他在这里,可能说明工程部也在这个建筑里。我假装看手表,偷偷给他们几个发去一条定位信息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侯赛因先生啊……我想我在你的论文里看见过他的名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的,你看得很仔细。另外,侯赛因是父名,不是姓。——就在前面,我们到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身边的人停下了脚步。我发现自己在一扇同样是银灰色,但更宽的门前面。这扇门边也挂着一块牌子,但比之前看到的都要大,透着黑曜石般的光泽。上面有几行镶金边的红字,我悄悄拿眼镜扫了扫,发现无法生成翻译结果。

        幸好这里也有英文,但只是两个醒目的红色大字,标准的印刷体,没有金边。

        NO ENTRY


        德黑兰尼站到门前,门自动打开了,发出一声脆响。“我知道你有所顾虑……”他见我盯着那块牌子,转过身对我说,“放松点,这里只是平常不让人进。直面世界的真相不是对每个人都有好处的,但我们不会阻拦真正的求知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那整个附录的人都该记在你身上了,我想,或许还有亚瑟。哪个不是你放进来的?

        “在测量结果出来之前,说真相是不是有点太早了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门后是一个宽敞的房间。里面有一个巨大的控制台,上面铺满了表盘、显示屏、旋钮和按键——放在现在算是挺老旧的设计。仪表边上都有标记,我悄悄瞄了一眼,是门口那种奇特的文字。对面的墙壁上嵌着另一扇门,不知道是通往什么地方的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面墙后面的隧道里,就是真正的虚境界面。我们设计了监测其中质子流速的装置——就是这个表。你可以看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,它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波动着,平稳得有些不太真实。我提出把我自己带的表接上去试试,德黑兰尼没有反对,看上去胸有成竹。

        接下来的事情比我想的还要夸张。屏幕上的数字闪烁起来,我看到它正在以一个令人恐惧的速度增大——它闪得越来越快了——直到上面跳出了一个巨大的“Error”。

        超量程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怎么样?服气了吗?”我得意地在德黑兰尼身边绕了半圈,好欣赏他的表情,“你在会上质疑我,我倒是该查查你自己有没有刻意数据造假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赢了,我确实赢了,这一瞬间的狂喜盖过了任何对未来的担忧和恐惧。我的结论是对的,回家放羊去吧德黑兰尼!

        然而我看见了他的眼神;不是失望或愤怒,而是一种诡异的平静。他蓝绿色的眼珠子丝毫没有转动,像哪个文物上面镶着的宝石。“这变化完全是由你的行径造成。你触怒了虚境的意志,它把你视作威胁了……很快你就会知道后果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家伙可能在这阴间地方呆太久,脑子出问题了。孤独的人有时候会给自己想象出一些朋友。“你的意思是虚境有自己的意志?这里面有生物吗?测个数据它们就火大得不行,我还真想抓一个出来看看。”我拍了两下墙壁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什么都不懂,阿尔弗雷德·琼斯。我从未说过是我开启了虚境之门。更伟大的智慧指引着我,我不会掩盖这一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技术专利是你的,锅难道不应该你自己背?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没有理会我。“这个你们叫做’虚境’的空间,其实叫’天幕’更为合适。你听过这个说法吗?世界的真实隐藏在一块帷幔后面,凡人除非得到启示,否则没法了解帷幔后面的存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那我还做个鬼的研究,我想。我感觉到头上的贴片开始变烫了。这大概是心理作用,毕竟我来之前两天专门找人做了测试和改装,确保它们在强电磁场中仍然能正常工作。

        就算他说的都是真的,也没什么大问题。我拿到我的数据就行了——如果不考虑管壁上冒出来的几丝黑雾的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这管道泄漏了——快跑!”

        黑雾迅速而无声地吞噬着空间,像一张瞬间被甩开的黑布。我冲到门口,抓住门把手——我正在拉门的手停下了——因为房间里的变化在几秒钟之内停止了。黑雾没有向我们的方向蔓延,仿佛有什么在阻挡它通过某个平面。整个房间被生生切开了,几秒之前离我只有几步远的墙壁和方桌,就这么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之后。我就站在黑夜的悬崖边缘。

        不对,这根本不是什么气体或者颗粒泄漏。在我面前展开的,就是虚境本身。

        这片空间看不到边界,也没有上下之分。它不是全黑的……视野所及之处,无定形的物质弥漫着,幽暗的红光像流动的火焰……或者燃烧的云。红光的边缘往往会渗出非常深的绿色光晕。我突然想起了门口的那些字。这些诡异的图形一刻不停地变换着,偶尔有闪光穿过它们之间,和云层中的闪电很相似。

  

  这太疯狂了,任何一个有理智的物理学家都难以承认这点。虚境之门不会被加速器的管道约束,而是可以在同一平面上不受限制地延伸?我想不明白为什么,但肯定不能让这种状况持续下去。如果说我们所在的时空是一张纸,原来的虚境之门就是把纸弯起来之后,在上下两层之间打上的楔子。现在楔子扎出的洞越来越大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头顶上的灯闪了两下,很干脆地灭了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我从口袋里抽出测量笔,打开了上面的手电。强光切开了黑暗,这让我的眼睛不太舒服。我看了看德黑兰尼,他就像一个影子一样立在墙边,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!

        “喂!”我晃了晃手里的光柱,“如果你还没被吓傻的话,快把那东西关掉!你们的供电出了什么问题,绝对是这东西的原因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你真以为你的理性可以控制一切吗?总有一些时候,我们要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伟大的主宰者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我有点明白前面的研究者疯掉的原因了。他如果不是自己精神失常,就是有意跟我装神弄鬼。他当初在会上质疑我就是为了让我跟他来这里?当了这么多年棋子,到了现在还在被当猴耍,我心中的愤怒已经烧断了最后的缰绳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你就和他们呆着去吧!”我掐住身边人的脖颈把他按在墙上,“如果你有意玩我,最好尽早承认,趁现在还有时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挣扎了两下,却因为我加大力度带来的疼痛而放弃了。他只是掰着我的手指,不让我掐得太紧。“呜……对现在的状况,我真的无能为力……你轻点……我没有权限……开关虚境之门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哈???”不是我想要相信他,而是他身上洋葱一样的衣物彻底打消了我继续拷问的耐心。行吧,这题我自己做。我把他翻过来,扯下他的方巾把他的双手捆在身后,然后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来。他倒是没怎么反抗,把头靠在后面的墙上,看戏一般地看着我的动作。

        现在我终于可以做那件一直想做的事情了——把这个老江湖术士扔进他最爱的门。等等,这么做确实很爽,但不一定现实。粒子流只是“穿过”了虚境之门,并没有进入虚境。那宏观的物体呢?

        试一下就知道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掏出口袋里另外一个带照明的小仪器,沿着地面滑向那条分界线。在它通过了那道奇妙的大门之后,我还能清晰地听到它在地板上滑行的摩擦声。它还在那,并没有在虚空中飘走。我身后的墙壁上映着它发出来的耀眼光晕,不比我手上的测量笔暗多少。

        意料之中。虚境之门不是被什么阻挡了,它本来就只是一个二维平面。如果它能对宏观物体有强大的作用,这里的管壁和墙壁应该已经瓦解了。“天幕”……还真的是层幕布啊。

        还有一个想法需要验证。

        我走到德黑兰尼身边,弯下腰,在他愤怒的眼神中把他的一撮呆毛在手指上绕了两圈,用力拔了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别叫了,你头发长。”我捏着那撮呆毛的一端,小心地把它伸过黑暗中的幕布,然后再缩回来。现在我手里拿着一撮正常的呆毛,没有长也没有短,更没有烧焦。无边无际的虚境仿佛仅仅只是一幅桌面背景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把测量笔留在这边的地面上,顺手抓着德黑兰尼的手臂让他站起来,把他推过了虚境之门,然后自己也跟了过去。他没怎么抗拒,我也什么感觉都没有,甚至没有穿过水雾时脸上那种清凉。

        和刚才不同,这一边的墙上没有出现光晕。虚境从这里看上去也不大一样:红光已经暗的很难称之为红了,更没有那些镶边的色彩,似乎只有浅黑的影子在深黑的背景板上沉浮。

        很好,我明白了。我打开了眼镜的通信功能,看到了埃莉诺发来的信息。“可以通话了。似乎出了什么异常的事情,这边留守的员工刚出去了。”他们都有小贴片……看来目前精神状态还算正常,应该还没看到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划了一下眼镜的边框。这里信号很差,只是勉勉强强能用。“能听到吗?确实出问题了。虚境之门扩大……怎么说……扩散了,德黑兰尼说他关不掉。我们要想办法解决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耳边传来一阵杂音,还有断断续续的几个词。“……没法……不懂……过来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我还要自己上去找他们才行。我穿过那片昏暗的星空,回到靠近大门的那一侧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扇门突然响了一下,然后被推开了一条缝。没有亮光透进来,看来外面的供电也停止了。我捡起测量笔对准门缝,光柱里反射出一片金属的银白色,还有一只镶在玻璃罩里的“眼睛”。

        一个机器人,似乎还是楼上那个型号的。它的“眼睛”中间亮起了一个红点。该死。我掐灭手电,往控制台的方向冲去,跌跌撞撞地摸着它的边缘前进,在它后面蹲下来。金属和地面碰撞的声音不光没有停止,而且越来越近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它并没有打算放弃……这东西是靠热源寻找目标的吗?我在口袋里摸了几下,找到了一个会发热的小仪器。我把它顺着地面滑出去,马上就听到了转向的声音。我迅速拿出一支电磁脉冲——这东西本来是对付监控设备用的——从另一边朝着声音的方向按下了开关。

        再见了!我只听见一阵“哗啦哗啦”的响声,然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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